一上午的血泪教训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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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洞穴里阴冷的厉害。即使周围的地面和墙壁已经干裂得出现了道道裂纹，阴冷仍然从骨头缝里钻了进去。
青年蜷缩在洞穴深处，周围幽蓝色的火焰时明时灭，鬼火一样漫无目的的漂浮在周围。
他几乎不记得这样躲起来度过了多长时间，只能隐约发觉大概度过了许久。
那极遥远处几乎微不可闻的呼唤将他身体里的血液彻底点燃，从最深处的骨髓开始烧灼，将所有他能感知到的地方烧成粉碎，凝聚，周而复始，毫无停歇的意图，那呼唤声也在快要逼疯他的痛苦中愈发的强烈。原本快要断绝传承的文字和发音一点点的向他传达着同样一句话。
——“为族群的降临，献出你的一切。”
他几乎没什么思考的能力，某一刻，周围的鬼火忽然旺盛了一瞬。青年茫然的抬起头，瞳孔散漫到他根本看不清远处的东西，只发觉那大概是洞穴的出口，有着和轻柔的风正在一点点吹进来。
鬼火再次剧烈的燃烧起来，他花了片刻时间来努力思考，才终于发觉是有人在靠近。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没有片刻犹豫，飞快的爬起身，狼狈的爬出过分低矮的洞穴后，在昏沉和痛苦之中努力的分辨出一个大概的方向，踉跄却飞快的向那个方向奔跑而去。
而就在他离开不久后，一群玄金衣衫的人悄无声息的从周围出现。
艾辛格盯着那个连半人高都没有、明显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砸开的深邃洞穴，皱了皱眉。
自他答应凯兮的请求之后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发现布莱克的痕迹也已经是第三天了。可每一次，每一次都是只差这么一点点就能够抓住他。
艾辛格叹了口气，他身边的守御也熟练的抽出了腰间的刀，显然已经习以为常，“不知道这一次来的是几只？”
“三只。”艾辛格有点无精打采。
话音刚落，周围的守御就忽然动作起来，艾辛格也懒得掺和，自顾自的走到那山坡脚下的洞穴之前蹲了下来。
他太会跑了。
山坡、树林、溪边，甚至地底，布莱克藏匿的地方越来越毫无章法，没有规律，一次比一次难走，可痕迹也一次比一次明显。而在他每次逃开之后，那些恨不得藏得越远越好的异族却疯了一样接二连三的扑过来，阻拦他们的脚步，太反常了。
这一次也是一样。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几头异族在出现的同时就被守御压制在地，用那股玄妙的力量禁锢，而后拖走。
艾辛格望着几个守御离去的方向，也没多问。他倒不是不好奇守御处理异族的方法，很显然不像是直接杀了，但也绝对不可能放走。只是第一次他就问过这个问题，得到的回答却不尽人意，只知道是放在结界关押起来，具体的处理只有更高层的守御才能知道。
艾辛格本身对小黑也没什么恶感，只是布莱克的状态很显然一日不如一日，虽然不知道理由，但越早抓住他，他的用处就越大。
努力摇了摇头，艾辛格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甩出了脑海。
早点儿结束这些噩梦，他就能早点带伊兰迪下山。
与此同时，伊兰迪安静的坐在房间里。
没有点灯，只有窗外稀疏黯淡的月光落入房间里，整个房间毫无声息。
他手边的桌子上凌乱的散落着纸张，还有些残破的物件，荷包也好，花瓶也罢，那些摆了半张桌子的东西上都压了些潦草得看不清字迹的纸条。
他最开始就没打算过拦住艾辛格，也不会去阻拦他。只是多年来的经历让他没办法对着一张破烂遮羞布后头藏着噎着的危险坐视不管，可直到刚才，他才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索伦森很强，不论是艾辛格的技巧和描述，亦或者是城中居民闲谈中的只言片语，这一点都毋庸置疑。
七年前的那场浩劫，没有任何人见证索伦森经历了什么。
——他还活着？因为一些原因不能够露面？
不，如果那样的话，他大可以隐姓埋名，去那座凤凰木的庭院安静生活就是。看见过雷伊的眼神后，他根本想不到如果这个人还活着，却始终不去见雷伊的理由。
可除了雷伊之外，好像御城人都在刻意回避索伦森的生死。这太奇怪了。
晚风略过，风铃叮叮当当的碰撞起来。
伊兰迪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轻哼了一声，“说得很忙，她也是真的闲。”
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间里的诺伊尔在桌子的另一边坐了下来，扫了一眼凌乱的桌面，“是很闲，但想的也够周到。”
“谬赞了？”伊兰迪冷笑了一声，也没打算隐瞒什么，“还是说我知道的太多了？”
诺伊尔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倒不如说是够意外。”顿了顿，他补充道，“敢在她眼皮子底下查东西，还能查出东西的，你大概是第一个。”
“那可真是荣幸。”伊兰迪换了个姿势，眼神比晚风还凉几分，“你来看热闹的？”
“不，”诺伊尔摇了摇头，“受人所托，来送……话本。”
伊兰迪的表情比他还要诧异，“……啊？”
诺伊尔却已经将几张信纸放在了桌面上，“索伦森的事没有凯兮说的那么严重，但也是少管的好。同时牵扯到雷伊和御城的东西，都关系御城的命脉，由不得她不紧张。”
伊兰迪将信将疑的接过那几张写满了字的纸，借着不知何时明亮的月光看了下去。
“——这是个漫长的悲哀故事。
“在无数先人花费了无数心力建成御城之后，异族前往现世唯一的路就被彻底阻挡在这座城的大门之外。
“而从远古就对着现世虎视眈眈的异族们，越发的难以忍受常年不停的风雪和黑暗，终于有一天，在现世留存的异族几乎被清缴一空后，异族开始强行攻城，只为了夺取现世一切的美好；
“从天而降的红衣少女带着恩赐，带领着众人，将怪物击退、压制在了御城之外，重新还给御城一个安宁的世界，殊不知，她每天晚上都会为自己的迟来而懊悔自责，却不知道，她的身影已经深深刻在了另一个人的眼里……
伊兰迪果断的放下了纸，“凯兮写的吧。”
诺伊尔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她说你想知道的她全写进去了。”
“看话本我大可以去外头。”伊兰迪把那几张纸随手压在了花瓶下，“所以他还活着。”
诺伊尔沉默了。
伊兰迪继续道，“如果索伦森死了，我才奇怪。一个死人，凭什么还能够影响到御城。”他扬了扬眉，眼神里还带着几分欣喜，“还多谢你告诉我了。”
“你很聪明。”诺伊尔没否认，但很显然，伊兰迪的反应也是超出他预料的。
“所以他是变成异族了？”
诺伊尔眼神闪烁了一下。
伊兰迪没有错过他的反应，步步紧逼追问道，“不然还有什么理由，他选择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七年？”
这个人，真的很可怕。
诺伊尔回想起雷伊提及伊兰迪时风轻云淡的模样，额头上已经隐隐开始渗出了汗水。
无论是伊兰迪将锋芒几乎藏匿到尘埃里的耐性，还是雷伊随口提及“他多半是个过分聪明的人”。
“你们的态度，可不像是他已经死了的样子。”
诺伊尔叹了口气，“他活着。但很不好。”
对方突然的坦白翻到让伊兰迪一时没有回过神来，“……他当真变成了异族？”
“如果他真的只是变成了异族，那反而简单了。”诺伊尔摇了摇头，果断的站起身。他实在是不太敢再多说些什么了，再多说那么几句，恐怕御城的家底都要被他翻出来了。
伊兰迪看着他，神情捉摸不定。
凯兮就算有心想拦，恐怕也拦不住他。和雷伊不一样，伊兰迪可没有能够绊住行动的伤势。
“你知道也无妨，这是你的自由。”诺伊尔走到了门前，“但不管知道什么，别向雷伊那里透露任何消息。你的好奇心很重，但是相信我，如果他真的知道了什么，”
他回过头来看着伊兰迪，身周隐约有雾气般的墨色浮现出来，“你会是整个御城的敌人。”
诺伊尔来的悄无声息，走的倒是光明正大。
伊兰迪倚在窗边看着他消失在巷子的尽头，耳畔还是他那句接近威胁的话。
“……与我何干。”
自言自语般的嘀咕了一句，伊兰迪重新严肃起来，走回了桌边，扫了眼诺伊尔送来的那几张信纸，点燃了灯后，就着火苗直接将纸烧起来。和前几张写的满满当当的不同，最后一张信纸上，只潦草地写着几句对白。
【如果他们能离开，就趁早离开吧。】
【他们要是不走呢？】
【那就，听天由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