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下）

　　不过到底是别人的家事，感慨归感慨，他也不乐意操心太多东西。歇了那么会儿功夫之后，格莱奥撑着一条伤腿又穿过了那么两三道巷口，这才找到个还算低矮的房檐打算跳下来。

　　但当他好巧不巧朝着街上望了一眼之后，脚下突然一滑，格莱奥手忙脚乱的才在房顶上站稳，可到底折腾的动静也足够让街上人注意到了。

　　这御城是不是也太小了点！他就溜出来这么几次怎么此次能遇见这人！

　　格莱奥心底深深的感慨着。

　　诺伊尔抬起头。他脸上有着难以掩饰的疲倦，但看到格莱奥后，那些东西便一扫而空，只剩下些微的惊讶。

　　“格莱奥？”诺伊尔四处张望了一下，没看到什么危险，这才把目光又移回格莱奥身上，“你怎么在这里？我不是让你……”

　　“我、我知道啊。”格莱奥大声道，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理直气壮，可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即使他刻意说的很大声，那声音也仍旧是怎么听怎么心虚，“我不该乱跑，现在就回去等……”

　　诺伊尔轻声叹了口气，慢慢的走到了房檐下，而后张开了手，“下来吧。”

　　格莱奥纠结了那么一会儿，还是忍着腿痛挪到了房檐边蹲着，而后小心翼翼的跳了下来。诺伊尔接的很稳，甚至没怎么让他那条腿觉得痛。

　　“受伤了吗？”诺伊尔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几遍，“有伤的话，我送你去医……”

　　“我去过了！”格莱奥几乎是抢着回答的，“腿伤着了，养一阵就好了没什么大事……”

　　“没事就好，回去等我。”诺伊尔揉了揉他的头发。

　　格莱奥这才惊觉，他大抵也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厮杀，那些血腥气浓重无比，甚至诺伊尔脸上还沾着那么几丝干涸的血痕，束袖上清晰可见无数凌乱的划痕，但好在他似乎并没有受伤。

　　“你……没事吧？我看你身上也挺多血的……”

　　“我没事。”诺伊尔抬腿便朝前走去，也不管格莱奥无用的挣扎想要下来，“别乱动。”

　　格莱奥一愣，倒也乖乖的呆在了他怀里。

　　藏在青年低沉声音里的疲惫已经掩藏不住，他偷偷地抬起眼睑向上看去。诺伊尔虽然仍然看着前路，可格莱奥到底还是发觉了这个平时悄无声息的人此刻略显粗重的呼吸。

　　他真的很累了。

　　平日里那些堆得太高太高，格莱奥甚至没见过的文字的古籍，每个夜晚在格莱奥休息后悄悄离开去探望庭院里的那个青年，接二连三的战斗。那种神奇的力量虽然只是把他当做一个发挥的媒介，可格莱奥甚至不知道他好好休息是在什么时候。

　　那些格莱奥看得见看不见的，全都重重的落在他肩上。但他却从未弯下过脊梁。

　　“饿了吗？”

　　格莱奥回过神来。诺伊尔垂下眼睑看着他，臂弯温暖又结实，“前头有铺子。”

　　“我又不是小孩子。”格莱奥翻了个白眼，“……什么铺子？”

　　诺伊尔的嘴角上扬了些，“糕点吃食，什么都有。”

　　他语气放得很轻。格莱奥觉得，哪怕是一碗白粥，诺伊尔念出来也能胜过山珍海味。

　　回忆戛然而止。

　　格莱奥翻了个身，侧躺在了床上，盯着面前的墙壁。他对诺伊尔的那么丁点儿恶感老早就变成了期待，他不否认他的确挺喜欢诺伊尔，世俗的东西他也不会在意。

　　但每次想起那个晚上，盖亚落寞的眼神的时候，他总是没来由的觉得心堵，甚至有点儿难受。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格莱奥总觉得，简单的两个字背后，绵延的是比远山还要漫长的东西。

　　……如果，只是如果。如果他和诺伊尔也错过的话，也会像那个人一样，勇敢又胆怯吗？

　　有勇气走遍千山万水，却又只能停留在一步之遥。

　　格莱奥又翻了个身，眉毛逐渐皱成了一团。

　　想了半晌无果后，他生气的直接把整个人埋进了被子里头。

　　错过个头。

　　他还不信他一身本领留不住一个书生了。